第三部分

入侵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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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2552年10月31日 0645时（军事日历）

剑鱼座ζ星系，玛瑙星，六十七区附近

两颗闪光弹引爆——一道闪光，划破寂静的玛瑙星，在轰隆声中，只见树叶被震得漫天飘散。

阿什倒下，本能地蜷缩成一团。等到他发现六角钢管，已经迟了那么一步，一刹那间钢管的影像已经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

它们太善于伪装，装置在树上齐胸的位置。而他太愚蠢了。他根本没有想清楚，血气方刚，一鼓作气而冲昏了头。

他舒展四肢，站了起来。他唯一能听到的是自己狂烈的心跳声；除此之外，他其实已经聋了。

阿什眨了眨眼，清理他模糊的视线。

军刀小队已经倒下。马克、奥利维娅、霍莉和但丁均已不支倒地。刚刚那记闪光弹让SPI盔甲的伪装缓冲装备失灵，仅剩的一点米色迷彩图案也像瘀伤一样分布不均。新的光反应涂层技术可以模拟大范围的电磁辐射，但仍然很容易就过载。

他拉着马克起身，摇了摇他，让他清醒一点。

马克点了点头，然后帮忙扶其他人站起来。

阿什示意他们撤退，放弃原先害他们掉入陷阱的这个方向。他们得赶紧改变策略，太刀小队很快就会攻进来大开杀戒。

这是他的过错。他太过于躁进，太容易不假思索地就贸然采取行动。马克曾发现太刀小队的一名狙击手，阿什匆促做出从左翼发动攻击的决定……直接往真正的陷阱里走进去，闪光弹早就在那边等着他们。

但是，这正是此次练习的要点，不是吗？将三班斯巴达战士送进一平方公里的竞技场内——思考要明快，否则就没命。

或者更惨的下场是：在这场练习中，除非反应灵活，否则就会输给对手。

阿什举起了手，制止他的小队继续前进。他们不能直接撤退。如果他是太刀小队，他会为撤退的敌人在退路中设下另一个陷阱。

他示意他的队友绕到右边。

军刀小队低头弯腰，鬼鬼祟祟地通过树林，步子放慢，招子放亮，保持谨慎。奥利维娅先去打探，矫捷的身影隐没在绿色森林里。

阿什的耳朵开始听得到声响。这是一个好兆头。离那些手雷再近个半米，他恐怕已经失去他的耳膜。进行原位克隆的程序极度单调乏味，他很高兴可以省掉为期两周的强制性停役。

一颗红色状态灯闪了闪，是奥利维娅发来的警讯。军队小队不敢再轻举妄动，原地伫足守候。

前方五米外，一棵野蕨弯下去，然后又弹回来。

阿什迅速按下他的绿色状态灯：示意队友开火。他们忙了一整个早上，这是最明显的目标。

他周遭响起了消音火力。那棵野蕨爆炸，子弹倾泻而下有如一阵糖果纸雪花。

一名藏身在野蕨方向的斯巴达战士转身过来，他的SPI盔甲闪出一阵银光，断断续续的眩晕弹如雨点般地打在盔甲的表面。他被树根绊倒，栽了下去。

阿什重复前进的信号，他的队友扎扎实实地发射好几轮正中目标的弹雨，确保目标在原地动弹不得。他的盔甲里有弹道凝胶内衬，可以承受得住好几轮的猛攻。

三秒钟后，他闪了闪红色信号灯，队友纷纷停火。

奥利维娅上前去，啪地一声往那个疼得仍然在打滚的斯巴达战士的背上贴了一个浅绿色的黏性旗帜。正式宣布该目标从现在起已经“阵亡”。

阿什启动导航标志，并发出通知信号，请求帮这具“尸体”收拾善后。

地面突然震动起来，只持续了一下子，但军刀小队所有的斯巴达战士都愣住了，纷纷巡视起丛林里，寻找干扰源。

地震？不太可能。玛瑙星的地壳构造并不常有活动。这么一来，只剩下两种可能：遭到撞击或引爆。这两种情形都不是他所乐见的。

阿什示意军刀小队撤离此地。他们悄悄穿过丛林，来到一片平原。这里一路上有石灰花岗岩和石英构成的岩石台地，有岩洞，还有岩石裂缝，绵延到北部——一直延伸到六十七区的高围栏之外。

六十七区是玛瑙星上著名的“幽灵”出没区。根据其他斯巴达战士学员的说法，有一两次在这里见到鬼出没：黑暗中的一只眼睛。那些东西只不过是他们编造来吓唬新生的。但是，阿什听说过一整队贝塔连在这附近消失了，而且从未被找到。

他机警地环顾四周，找到一条自然侵蚀的隧道，从一座小山底下穿过去。阿什指着那边，军刀小队全员到隧道里歇脚，顺便评估战术情况。

阿什脱下他的头盔，抹去他鼻子上和发际的鲜血。“好险！”他说道。

“不过，我们总算解决了一班人，”霍莉说着，脱下她那顶金色镜面的头盔，“而我们这边没有失去任何一员……尽管说你的策略确实是相当大胆。”她抓了抓头顶被她剃成了一撮撮熊爪抓痕图案的短发。任何人敢取笑她惨不忍睹的发型，总是惹得她勃然大怒。霍莉有两次就是因为跟人干架而遭到降级。

但丁脱去他的头盔，摸一摸他疤痕累累的脸。检查没有任何伤势，然后才满意地从他的背包里取出两枚黑色的闪光弹。“我找到了这些，是在你引爆那几颗之前找到的。我早一步发现了绊线。”

阿什点了点头。其实他应该谴责但丁，居然硬生生拿他的手去靠近设定好的手雷。话又说回来，但丁在爆裂物这方面有近乎神奇的功力。他总是知道，何时会引爆，何时不会。但丁是他见过最幸运的人。

奥利维娅戴上她的SPI头盔。她从洞穴里溜出来，到外面去守卫。阿什这下子可以不用担心了。她是伽马连最靠得住的潜行者。他们叫她“O”——奥利维娅（Olivia）的缩写，而她也跟这个外号一样安静无声。

阿什转身看着马克。“你也检查一下你的头吧。”他说着，并从后面拍了拍他伙伴的头盔。

马克脱下头盔，阿什发现他脸颊上有一道严重的瘀伤。马克伸手去摸他剃得精光的脑袋，不确定那挫伤有多严重。

“我没事。”马克说道。他拉平他装甲的内衬，确定一切完美，然后又把头盔戴回去。

他们叫马克“靶子马克”，因为他是他们最好的狙击手，说到步枪，大家都公推他是“神枪手马克”。但说起全自动步枪，他更是出神入化。压力愈大，他愈是冷静。

阿什发现沿着隧道的石壁上有一圈圈玛瑙矿石的花纹，黑色和白色夹杂著黄色斑点。他用戴着手套的手指沿着表面摸过去，对这地质奇观感到好奇。

然后，他断然甩开这些念头，专注在他们此时的处境上。他将他的头盔戴回头上。

“音频检查。”阿什对小队频道低声说。

绿色状态灯闪了闪。好。没有人聋掉。

一记沉闷的重击声在遥远那一头的台地岩壁上响起回音，灰尘如雨水般从洞穴顶上倾泻而下。

军刀小队每个人都本能地蹲下来。阿什掏出了他的随身手枪。

“声势这么惊人，”但丁嘀咕道。“火炮？是最新的四四零型号吗？”

“我不认为少校会用火炮来对付我们。”阿什低声说道。

“通常是不会，”霍莉回答。“但是，这是最后一次测试。也许他打算使出浑身解数，找出该让谁获得最高荣誉。”

最高荣誉。过去三年，阿什一直使劲逼军刀小队全体上下，让他们得以蝉联第一名的宝座：磨练他们的专长；学习永夏塞给他们的无止尽课程；并且全队一体思维、一起行动，像是一把刀刃一致对外的武器。只有另外两支小队紧追在名次表上：短剑小队和太刀小队。最高荣誉意味着可以有吹牛的权利，并且可以赢得所有人的尊重。这将意味着他们是最优秀的小队。他们打败了所有的人。

阿什对小队频道说：“O，你找到爆炸方向了吗？”

奥利维娅的状态灯闪了闪红灯。

“好吧，”阿什说道，“我们暂且就假设是火炮，尽管我无法相信少校会使用它……但门德兹则又是另一回事。你们再听到同样的声音，尽量散开，找掩护。”

四颗绿色指示灯在他的抬头显示器上亮起，确认收到命令。

阿什曾在某处读到过一句话，你能听得到声响的炮弹就不可能打死你。他可不希望亲自测试，抢着当战场上的传奇。

“你计划怎么对付太刀小队和短剑小队？”马克问道。

“太刀小队已经有一个人‘阵亡’，”阿什回答。“我们将重点放在对付两队中较弱的那个。我们会找出——”

另一声轰隆，地面像打了个寒颤，震动不止。

“更近了，”奥利维娅透过小队频道低声说。“来自北方。”

阿什走出隧道，在一颗巨石后面找掩护。其他人跟着出动，他们的SPI盔甲与岩石地形融为一色。

如果这是另一个陷阱，那么他们很可能又直接走进狙击手的火线范围内。但阿什并不这么认为。没有人会这么近地使用这么大的爆炸物，即使是门德兹也不致如此。

这种规模的爆炸，不是会和岩石、树枝，或是几颗闪光弹一起使用的……这么一来，就可以排除太刀小队和短剑小队的嫌疑。

那么，究竟是谁？

往北方四十米处就是由三道防线包围起来的六十七区。通电的有刺铁丝网、运动传感器，以及一片片的雷区，构成了戒备森严的屏障。如果被逼急了，军刀小队是有可能往那边考虑——但他们还是不会这么做。因为少校的命令很明确：不准越界。一旦违反命令，会被当场取消最高荣誉的资格。

其他小队呢？只要快速攀越这里，就可以横向移动到侧翼来攻击他们？不，他们不可能冒着被取消资格的风险。

在距离六十七区约三千米外，突然出现一个沙尘暴，飞沙形成一道墙，烟雾卷成一个漩涡……还有火光。

远方一座台地炸开——蒸发的石英粉尘升腾为一朵闪闪发光的蘑菇云，再度笼罩在上空，结成一颗颗石英石雹块落下来，浓烈的火焰则不停翻腾。

阿什本能地躲开了，但内心已经开始紧张起来。他不是没见过大型的爆炸场面，但是却不是如此惨烈。

“两千米，”但丁说道。“我浑身的骨头都感觉得到。”

他们看着天空下起石头雨。

“也许是射手导弹也说不定……”马克喃喃道。

天空又出现一个个小黑点，盘旋在那朵愈来愈大的粉尘蘑菇云的边缘。要不是阿什对这里很清楚，他绝对会以为那就是秃鹰。但是，玛瑙星上并没有猛禽类飞鸟。

阿什调整头盔面甲的放大倍率。在五倍的镜头下，他才看到那些黑点都有着三对称性结构。

他取下他的狙击步枪，并透过瞄准镜来观察。

看起来像是某种无人机。但并非UNSC灰鲭鲨级的无人机。也不是星盟的妖姬号战机。足足有好几米长。三根灰蒙蒙的金属吊臂包围住中间一颗眼睛，炯炯有神的眼睛像是熔化的金属一样闪闪发光。没有明显的喷射引擎，也没有座舱。总计有十二架。

“一定是还在实验阶段的原型武器，”但丁说道。“也许六十七区是一个新型武器试验场。”

“他们总不至于在我们如此接近时，‘测试’一个破坏力有百万吨级的火力。”阿什反驳道。

或者这一切都属于最终考验的一部分？半路杀出一个新的威胁，必须由三支小队团结起来才能解决？这很像是门德兹军士长的作风：在测试到一半时突然改变规则。

无人机飞离被炸开化为云雾的台地，缓缓接近军刀小队的位置，然后在六十七区防线外停下来，盘旋在那里的另一座地垛上。

阿什发现在那个地垛上开始有活动。从伪装的掩体上弹开一个活动开口，一门重型机枪开始扫射那几架无人机。

带头的那架无人机将三个吊臂打开并前伸，形成一个三角形的平面。一层闪闪发光的金黄薄雾笼罩在飞机外层，五零口径子弹在击中机身时又被反弹出来。

“能量护盾！”但丁说道。“那一定是星盟的战机。”

尽管百般不愿，阿什还是勉强同意但丁的见解。这么一来，竞赛与最后的第一名之争将不再是首要任务。

战争已经降临玛瑙星。

他透过公用的频道广播：“呼叫克洛西营区少校与军士长。我是军刀一号。遭遇紧急情况。”

没有人回答。他的无线电呈现绿灯。他的广播没坏，但没有人在听。

“检查无线电，”阿什对他的队友们说道。“大家试着联络少校或军士长。还要试着通知阿金库尔号。”

阿什端起自己的狙击步枪，开始跟踪那几架星盟的无人机。

其余十一架一字排开在带头那一架的身后，机体变形并打开能量护盾；它们发红的眼睛直接对准地垛的顶部。

几个人从掩体内探出身，端起M19导弹发射器。

一架无人机的眼睛像燃起熊熊烈火，只不过是金黄色的火光——能量炮向前发射，像轻巧的长剑啪地往前一击。

那几个人和掩体晃了一下，随即起火爆炸，像蒸发了一样，烧得一干二净。接着，那块地垛的顶部引爆，炸成一朵弥漫着灰尘和熔岩的云雾。

整个地面倾斜，然后裂开来。军刀小队退守到隧道里，碎片如倾盆大雨往他们倾泻而下。

阿什眯起眼睛看着眼前朦胧一片。

无人机散开来，向前推进，沿着岩石地形曲折前进：进入搜索模式。

他快跑到隧道的另一端，并冒险透过另一个公共通讯频道广播。“太刀小队，短剑小队，星盟在六十七区有活动。测试就摆一边吧，伙计们。我们这里出状况了。”

关键词： 奥利维娅 闪闪发光